半岛全媒体记者 黄靖斐

由尔冬升执导,改编自“三千孤儿入内蒙”真实历史事件的民族情感巨制《海的尽头是草原》,影片展现出的跨越60余年时光的草原互助大爱感动了无数人。电影横跨六十余年时光,几千公里距离,从草原家庭视角切入,全情呈现一对同胞兄妹的分合聚散、两段跨越时空寻亲的命运交织,用细腻视角“以小家讲大爱”,全情还原这段传奇故事。擅长执导现实题材的导演尔冬升,作品向来以关照现实著称,视角一直充满细腻的人文关怀。导演把每部电影都当做自己的孩子,尔冬升曾表示,《新不了情》像是善良的女儿,《我是路人甲》则是朴实的儿子,但《海的尽头是草原》没有定义,一切交给观众,看的时候观众自己产生共情。

记者:这段历史在您看来拍成电影的难度有多大呢?

尔冬升:其实在拍这个戏之前,我对这个事情是一无所知的。看了一些资料之后,感觉很震撼,那段历史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戏里面除了内蒙古的演员、阿云嘎,其他演员都不知道。在首映之后跟年轻的观众说,看了这个戏之后,希望大家能关注到,在网上能找到很多资料。

基本上把能找到的文字、论文,所有的片段、以前拍过的一些戏,《国家的孩子》《静静的艾敏河》等都看完了,发现它的难度在于整个经历的时间其实很长,我们看的资料也不完全准确。“三千孤儿”只是一个名词,我们看到的数字是最后接近3~5万的人,很多省都有接收小孩的,知道了之后就更加震撼。我们有原著的剧本,查过资料后,再做补充,整个创作过程一直延续到整个戏杀青之前,还在不断微调。

在内蒙古,所有收养孩子的人,从来不叫“孤儿”,这一点令我有很深的印象,他们绝不会在孩子面前说这个词。我见了几位“小孩”,他们跟我年龄差不多,有些比我小,有些比我大几岁,比我大的几位朋友,他们脑子里的画面是片段式的,就像电影的回忆一样,只有一个片段、一个画面。后来想,我现在这个年纪,要我记起来5岁到10岁的事情,其实也是片段,去问他们的感受是很困难的,每个人都有他们个人的故事,没办法去做几万人的资料收集,所以我们就从小家庭的视角去切入,展开整个故事。

记者:资料搜集和创作故事的过程中,采访了很多人,让您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尔冬升: 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内蒙古的人对老人的尊重。最结尾那场戏,那位老太太其实是一个素人演员,我们去乌拉盖访问的时候遇到她,突然间有个念头,想请她来演最后老年的马苏,因为她的轮廓其实跟我的姥姥有几分相似。她来到现场之后,我们这部戏的金鸡奖影后兼歌唱家巴德玛老师,还有演黄宝哥的巴音额日乐,还有其他的演员,老老小小看到这位老太太出现的时候,对她的尊重,我看了真的非常感动。他们都是比较直爽、真情的人,不像我这种在大城市长大的人,可能想要的东西比较多,他们都是比较真诚的,这一点我印象也很深。

拍这个戏也是有点情意结的。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姥姥说过她是蒙古族的,我姥爷是满族的,我最遗憾的是她提过她在内蒙古住在什么旗、她的名字是什么,但是我太小,忘记了,然后就问我表哥表姐,没有人记得。虽然有点遗憾,但我去到那个地方会有一股莫名的感觉,到现在也说不出来。我这个尔姓也是尔朱氏,我也搜过一些资料,它就在山西大同跟呼市那头,呼市还找了一些遗迹出来。所以整个旅程对我来说是非常奇妙的。

记者:在内蒙古采风期间,您遇到过哪些您觉得特别的事情?

尔冬升:因为季节的问题,筹备时间对导演来说其实不太够,我们应该在拍摄周期的一年前,夏天、冬天的景都勘完,下一年开拍。我们勘景的时候都是雪,要评估雪融化了之后长什么样子,把对应的照片拿出来。

最主要的,拍这种戏要把路程算出来,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我在 B站拍的vlog说过,整个内蒙古的地图这么大,你拿笔点一下,其实我们就在那个点里面拍,但那个点已经横跨了150公里了。无法把所有最美的景拍下来,而且内蒙古的东北边跟西边的景观不一样,我们就挑了这块地方拍。个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在那几个月里,相当于进行了一次深度的内蒙古旅游,因为要挑不同的景,去的地方是一般游客去不了的,所以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导演有时候都很喜欢去一些陌生的地方拍电影,才可以看清楚整个地方。

对我来说最多变的是天气,没有哪一天是全天蓝天、全天阴天或全天下雨的,每天都在变化,站在草原里面看天,是我在香港或北京看不到的,因为它是360度的地平线,天看起来特别大。而且在这360度里可以同时有四个季节,看向远方,那边是太阳、这边下雨、前面灰茫茫、后面是蓝天,这片大地对于我来说印象非常深刻。

有些细节我也蛮感动的,戏里的那些牛基本都是在景区里面,其实都是演员,跟横店的“横漂”一样,现在在园区里没有人用牛来耕地或者拉牛车了。他们非常人道,内蒙古的牛是不打鼻环的,打鼻环你就比较容易控制它,而他们是在牛角上面绑绳子。

记者:这种天地的感觉,以及对待人、对待动物的感觉,是不是会对角色起到一定的塑造作用?

尔冬升:演员他们自己也有收集资料。马苏用心地看了很多片子,也提早到内蒙古体验生活,学了很多在戏里没有展现出来的东西。阿云嘎当然比较能理解。像王锵、丁程鑫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也是尽量去学骑马、接触内蒙古的年轻人,很自然地融入了当地的氛围。所有人都很努力,也很累,整个工作组很多人从横店拍完后再到内蒙古,旅途很长很辛苦,但是我相信大家都蛮享受那个过程的,是很美好的回忆。

记者:在节目中说要给演员拍摄机会,现在电影上映了,在您心目中,他们有怎样的进步?

尔冬升:那个节目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经历,短短两个月时间,40位演员,跟他们都有交往、聊天,也常常见到;如果在平常的话,要对40位演员那么熟悉,可能需要两年的时间,我觉得这是一个缘分。

在节目过程中看到那些演员各自的特点,选角的时候,他们就自然地在我脑海里冒出来了,完全没有从市场方面考虑过。比方说,我觉得马苏比较适合,我就跟她聊,她也有兴趣演这个角色,印象中在我看过的资料里,内蒙古有这样的脸的人,她比较像。戏里面的老师,我脑子里马上就想到了曹骏,他就是一个老好人,就是这么好的人,所以这也是一个巧合吧。找演员来客串,很多问题要解决的,比方说我找王楚然,她正好在横店拍戏,可以过来帮我客串,也是一个缘分吧。

每个演员都在成长,阅历、拍过的戏、跟不同导演合作,都会学到新的东西,每个演员都要慢慢修正,从年轻到老会经历很多阶段。在现阶段,这个戏里面,我觉得他们演得是称职了,这个戏不适合演得很“冒出来”,我给整个戏定的方向就是画面、运镜等不要太复杂,演员要一定要自然,包括最后的音乐,我跟金培达说,要简单,不要那么多层次,层次一多就会产生豪华的感觉,在创作方面,尽量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淳朴。

记者:点评一下演员们这一次的表现吧?

尔冬升:先说陈宝国老师,我跟陈宝国老师之前不认识,见过他之后,我觉得他稳重,给整个戏带来了稳重,就像定海神针,让观众看到这个戏的分量。他的戏其实不多,但需要一个性格非常稳的人,稍微再多一点表情,我都觉得不太对。陈宝国老师演过那么多戏,看似好像很简单的东西,我都跟他聊得很细,希望从他的眼神里能露出内在的感觉,点到即止,不能太多,多了就做作。他对我来说就是稳重,把大局稳住。

阿云嘎我也不认识,看他视频的时候,是一个歌唱家、声乐家,在舞台上的服装和表演的方式,更多是歌剧的感觉,妆都比较浓,跟我脑子里想象的形象不一样。但见到真人,发现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其实是很man,在这部戏里跟舞台上完全不一样,他的变化可以很大。他本身是蒙古族人,去内蒙古拍戏,一跨上马,就觉得选对人了,完全变成那个角色,他们骑马的时候不是正着骑的,歪着跨在一边,特别爷们的那种感觉。

王锵是我做节目的时候认识的,他是陈凯歌导演那组的,他拍的片子里演技都比较猛,但我这次找他的时候,感觉他其实比较斯文。影片中的角色,他对那个女孩,有一点点吃醋的感觉,并不是真正的爱情,我们含蓄一点,不让他说话,反而更能集中地看他的神情。

记者:评价一下马苏、丁程鑫和王楚然吧?

尔冬升:马苏以前拍那么多戏,她也是很多元化的,各种戏都能演,也拿过不少奖,她来到现场也是很稳的。我蛮感谢她的,因为她学蒙古语的过程也很难很累,蒙古语对我来说是学不会的语言,就算把拼音给你照念,也是很生硬的。听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些音是短的,有些是隐藏的,语法非常困难,她能说得出来、能背得下来那些词,真是不简单的事情。

小丁也是在节目中认识的,我觉得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孩,他们整个团队的年轻人都非常有礼貌,非常好,我就觉得,怎么这帮年轻人跟我想象中不一样,年轻时候红了就会有点嚣张,他们没有。也是因为我在节目里面看到他的戏,知道他一定能拿下这个角色,才请他来客串。

王楚然,我记得节目中第一期就在批评她,录完那一期,她就来找我了,把我吓一跳,她说比较怕人家觉得她只有漂亮,她不想演花瓶。跟她聊天,觉得她很认真的,对她也有改观,她很单纯,小女生一个。

记者:您是怎样指导像罗意淳这种小朋友的?

尔冬升:我们这次见了很多小朋友,中国的小演演得好的大把,这次把年龄降低一点,她现在7岁,拍的时候6岁,想找比较淳朴一点的演员。小孩就是自然地拍就好,因为这个戏,如果小演员演得特别好,整个戏就不单纯了。罗意淳是比较麻烦,她不集中,你跟她说完她就忘了,副导演就想了一个办法,跟她说:“你是演员了,你要专业、要专心了。”在开拍的时候,要缩紧一点时间,跟她说完了就要拍。

在香港有句话,最怕拍的是小孩与狗,这次有那么多小孩,狗也有了,又有马、羊、牛、狼……观众可能不太知道拍什么最难,其实牛是最难的,在拍牛的时候,我才知道了为什么说是“牛脾气”,它不肯拍就不肯拍,它想走哪个地方就走哪个地方,才不管你,没辙。牛角也很尖,如果撞你的话,是有危险性的。

狼我之前没拍过,但是拍电影的技术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在网上可以看新的技术,找得到一些拍摄的方法,有资料可以参考。你说狼是危险吗?也不是,我们就要想办法,在安全的情况下,用各种的手法去做。狼其实也是养的,不是野狼,但是咬人的力量还是比狗强很多的,在戏里面拍它们咬木头,有人看完有点怀疑,问狼会不会咬木头,我说我不是拍了给你看了吗?它是临时突然咬的,我们就开机了,这种都要碰巧,不是说设计了就一定能拍到。我们拍的是真狼,不是电脑的狼,虽然镜头不多,但其实拍摄过程是很困难的,也花了很长时间。

当年《狼图腾》拍完之后,导演就留了两只狼给给当地养狼的人,他们又买了其他的狼,慢慢扩大。但他们养那么多狼,拍戏的需求也不大,他们也付出很多,养狼也不便宜,狼吃的东西多还贵。

记者:对萨仁娜一家与杜思珩之间这种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情、这种爱,是怎么看待的?

尔冬升: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人是有同情心的。现在我们在商业社会里,大家可能对因为现实的压力,对金钱看得比较重,但我们还是有爱心的,还是有同情心的,不要怀疑这些人性,大部分都还是好人。我维持我的看法,不会对社会悲观,世界上有那么多残酷的事情,但同样有很多善良的事情,还是要对所有的事情保持希望,要不然活不下去的。

记者:怎样确保既还原宏大的历史背景,又体现影片的故事核心?

尔冬升:大部分人不知道,还是需要交代历史背景。在整个戏的篇幅里,这些设计比较难处理,要通过主人公在过程中带出来,又要转回当年的那些人物。细节的创作过程,我很难完全记得,从第一天开始,从看资料到勘景、整个调整剧本的过程一直是滚动式的,到拍摄完成之前还在微调。拍完之后,其实素材还有很多,现在拍这种戏比较贪心,尽量把它拍足,在有限的时间里,拿到各种不同的材料,回来之后剪辑,这是另外一个创作过程,这部戏剪辑的时间很长,过程中不断在演变,电影最后呈现出来的的感觉,不是事先设计出来的。

我尽量把所有人善良的一面拍出来。我也不敢用大爱这种词,我觉得把真正人性里善良的方面呈现出来,用很简单的方法去做,没有想太多。我现在创作,有时候不想把结构搞得太复杂,故事简单,把它拍得细腻,希望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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