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节，我特地做了红烧猪蹄。这是我的拿手好菜，一端上桌，家人便开始大快朵颐。母亲却感叹道：“要是你爸在就好了，他最喜欢吃这道菜。”
这是父亲缺席的第二个春节。我知道，母亲又想父亲了。
在我记忆中，父亲、母亲算不上恩爱夫妻。父亲和母亲都是极有个性之人，两人似乎不懂得互相谦让，所以“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成了我家的日常。因为讨厌吵吵闹闹的家庭生活，我加倍努力学习，小学毕业时，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离家50公里的一所初中学校。之后，我读了高中，进而考入大学，结婚生女，离家越来越远，终于远离了父母亲的争吵声。但是，父母亲的争吵依然持续，我时常在心里感叹：“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的冤家吧。”
我对父母亲之间感情的认识，在父亲得病之后有了改变。
2016年4月，父亲被诊断为肠癌，而且已是中晚期。之后5年时间，父亲以坚强的毅力，经历了大大小小8次手术，母亲则不离不弃，时时陪伴在父亲身边。每一次父亲手术住院，母亲都坚持日夜守护在病床旁。受病痛的折磨，父亲脾气更大了，好几次母亲在我们面前哭诉父亲的无理取闹，可是一转背，她又笑着为他端茶送水。
2020年春节前，父亲再一次住院，母亲陪着父亲在病房过年。当时，恰逢新冠疫情肆虐，我因忙于疫情报道，无暇顾及老人，母亲便全权负起了护理父亲的重任。除夕傍晚，我急急烧了几个菜，送去病房。至今我还记得，由于是除夕，病房里其他病人都出院了，父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母亲坐在一旁，不知道跟父亲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温情的笑容。这一幕，温馨、和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眼眶一热，心头蹦出这句话。
2022年3月，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们将父亲送回老家的医院。得知真相的母亲失声痛哭。当时，母亲也被查出肺部患有肿瘤，医生建议尽早手术。万分纠结中，我将母亲送到宁波市医疗中心李惠利医院，请专家再一次进行诊断，所幸专家判断母亲的手术可以再过一段时间施行。当天下午，母亲急急赶回父亲身边。十几天后，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很庆幸，母亲陪着父亲走过了最后一段时光。
父亲走了，母亲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支柱。我们惊讶地发现，她仿佛什么都不会了，生活中任何一件小事，她总会无所适从，面对我们的惊讶，她解释说：“这些以前都是你爸在操心的。”面对几乎失能的母亲，我第一次想到，原来父亲是这般宠爱着母亲，宠得她已离不开他了。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两年了，可母亲依然活在回忆中。“电视机这种小问题，你爸自己都能修好。”“我要去哪里，你爸都会陪着我去，他怕我迷路。”“你爸在的话，这种事根本不用我操心……”母亲心中记着的，全是父亲对她的好，仿佛她和父亲从来不曾争吵。也正是在母亲的唠叨中，我开始重新审视父亲与母亲的感情，我意识到，原来是我过于肤浅了。
这世上，爱情的表达方式有千万种，有轰轰烈烈，也有平平淡淡，而我的父亲与母亲，自有他们那一辈人的表达方式。
愿我们都能珍惜身边人。 （陈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