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

“使民知所以安此丰年之乐者,幸生无事之时也。”,国泰民安,人寿年丰,这句经典语录出自欧阳修的《丰乐亭记》,同时,这也是此文中最能引起世人共鸣的句子。

宋仁宗庆历五年(1045年),作为“庆历新政”革新派的得力干将,在范仲淹、韩琦等相继被贬后,欧阳修也毫无悬念地遭到罢黜,以知制诰贬知滁州。

这是欧阳修从政生涯的第二次遭贬,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从朝中重臣,到地方官吏,这样的落差,对欧阳修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但是,胸襟开阔的他却能泰然处之,心中所念,依旧是社稷民生,在滁州,他仅写下了著名的《醉翁亭记》,还主持修建了丰乐亭,并作《丰乐亭记》以记之。

“感事悲双鬓,包羞食万钱。”,国家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欧阳修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怀,始终贯穿在其思想中,下面分享的这首《秋怀》,就有着极为深刻的体现。

节物岂不好,秋怀何黯然!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感事悲双鬓,包羞食万钱。鹿车何日驾,归去颍东田。 ——宋 欧阳修《秋怀》

简译:

这秋天的风物景色,又有哪一点不让人喜欢呢?可不知为何,面对着满眼的秋色,我却禁不住黯然神伤。

西风猎猎,市集上酒家悬挂的酒旗迎风招展;秋意浓厚,细雨濛濛,到处都有金色的菊花怒放。

思考着国事家事,我愁白了双鬓,不能有所作为,还白白地耗费朝廷供给的俸禄,我感到羞耻难当。

我归隐颍东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挽着鹿车,回归乡野,躬耕陇亩,过我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

赏析:

自古逢秋悲寂寥。草木摇落的秋天最容易触发游子的思乡怀土之情,张籍有“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之句,李白亦有诗曰“燕支黄叶落,妾望自登台。”等。

欧阳修的这首《秋怀》同样亦有着丝丝缕缕的忧愁和伤感,但却不是思乡和怀人,它是作者的忧国之情和身世之叹,其用情之深,读来让人为之心动。

“节物岂不好,秋怀何黯然!”,诗的首联以疑问起句,看似突兀,实则点明自己热爱秋天却又见秋心绪黯然的矛盾之情,从而引起下文。

“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在这之前,欧阳修有过洛阳挥斥方遒的高光时刻,也经历过贬谪夷陵的至暗岁月,也算是历经风雨洗礼的人,所以,旷达的他并不会因为节气的变化而伤怀。

相反,对于秋天,他是充满喜爱之情的,“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秋高气爽,西风飒飒,酒旗招展,细雨蒙蒙,金菊盛开,目之所及,莫不充满诗情画意。

不得不说,欧阳修的确是一个写景高手,秋日佳景就在他这短短的两句话十个字中得到了精准概括,读来让人有神清气爽、豁然开朗之感。

首联以疑问开局,颔联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对首联的热爱展开描写,直到颈联才点出黯然神伤的原因,给出自己之所以心绪不好的答案:“感事悲双鬓,包羞食万钱。”

“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安史之乱爆发后,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身为地方官的韦应物却无能为力,深感愧对国家给予的俸禄,进退两难,心生退隐。

而欧阳修所处的时代,虽然朝堂内部纷争激烈,但是政治还是比较开明、社会也相对稳定,但是,北宋王朝积贫积弱的弊病却已经突显,沉溺于现状只会自取灭亡。

欧阳修之所以支持范仲淹改革,积极参与推行“庆历新政”,不惜两次遭贬,其的目就是要消除王朝弊病,实现四海升平和国家的长治久安。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们的改革遭到了保守派的阻挠,最终以失败告终,参与改革的成员相继被贬出京,远离朝堂和政治中心,失去了参与决策国家大事的机会。

这个秋天,想起屡遭失败的革新运动,他黯然神伤,即是为国家的前途和命运而忧,为自己食厚禄却于国无补的苟且生活而深感羞愧,拳拳之心,天地可鉴。

“鹿车何日驾,归去颍东田。”,尾联抒发思归之情,既然不能兼济天下,那就独善其身,忧世不能,超然物外总可以吧,此联含有愤懑之情,“鹿车”指用人力推挽的小车。

“颍东”指颍州,宋仁宗皇祐元年(公元1049年),欧阳修从滁州移知颍州,他特别喜欢此地西湖的美景,还与好友梅尧臣相约买田,以便日后退居。

有忧世之心,却无救时无术,有归隐之意,却难遂心愿,欧阳修这首小诗借景抒情,表达了他彼时极其复杂的内心情感。

写在后面:

欧阳修这首《秋怀》的写作时间存疑,有版本说是作于滁州到任后的第一个秋天,但从诗的尾联看,此说不成立,因为颖州是其滁州任结束后才去的,怎么可能谈到“归去”呢。

还有学者考证说是作于被召回朝起复之后,因为从其求归之心可以看出,他对贬官滁州所受打击仍心有戚戚,所以说此诗有避祸自保之意。

其实,此诗作于何时并不重要,也不影响诗人所要表达的情感,因为他借秋景传递的是拳拳忧国之心,是深沉的家国情怀。

“节物岂不好,秋怀何黯然!”,其实,诗人的“热爱”和“黯然”这并不矛盾,因为对生活充满热爱之情,所以才会有感时忧怀的黯然之心,这正是诗人家国情怀的体现,怎不令人感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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