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土地情怀

文:王世春

退休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晨起锻炼,在车江滨河大道下坎的河滩边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样一个情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农,佝偻着身子,几乎是单膝跪地,青筋凸露的双手握着一把十字镐在艰难地开垦土地,一镐一镐艰难地挖着,汗水顺着他的背脊流下,看看他身后开垦过的土地,这哪是“地”啊,简直就是一片鹅卵石河滩,所谓的“地”,无非是被他用大一点的鹅卵石圈垒成一块屋基大小的面积而已。现在他每刨一镐,都要把刨出的小鹅卵石装进旁边的撮箕里,装满后再往石墙外倒,开垦出来的“地”,刨去了鹅卵石后,沙土就所剩无几了。看着这情景,我心灵震撼了,忍不住弯下身和他攀谈起来。他告诉我,他家是从乡下生态移民进城的,移民安居后,政府照顾他儿子、儿媳进了县工业园区打工,虽说每月也有几千块钱的收入,但家庭人口多,他还有一个有病的老伴和两个在学校读书的孙子,城里水电、小菜样样都得买,为了节省开支,看到别人也在这样的河滩上开垦出了土地,而且种出了蔬菜,自己也想开垦出一块地来种菜,能帮助节省一点算一点。果然,我注意到,就在他这块“地”旁边不远的地方,还真有人开垦出了一块块不大的菜地。“人勤地不懒”,种子顽强的生命力从石坷垃的缝隙里钻出来,沐浴着阳光雨露发芽、生长,绿茵喜人。

多么朴实、善良而又勤劳的老人,我惊羡于他对土地的眷恋、追求和坚韧,看来生活中不是缺少美好的愿望,而是缺少发现和创造。

由老农垦荒我突然忆起我已故多年的奶奶。从我记事起,就觉得奶奶一直没闲过。上世纪50年代,奶奶主要以打草鞋为生,那时,奶奶打的草鞋在榕江古州城大街小巷是出了名的常常供不应求。奶奶除了打草鞋外,还在自家屋后园种蔬菜,小小的一块后园,就那么一块狭长的土地,奶奶什么菜都种,我记得有白菜、青菜、牛皮菜、韭菜、菠菜等,而且从不误农时,什么季节该种什么菜,她就种什么菜。奶奶种菜很细心,照料得很好,在她的菜地里,根本看不到一颗杂草,泥土什么时候都是蓬松的。奶奶还在屋后角放了两只尿桶,叫我往里尿尿,蓄满了就用来兑水浇地,奶奶说“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果真奶奶的菜都长得很好,自家吃不完还送给左邻右舍。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铭刻下奶奶的善良、勤劳和对土地的那份深情。

后来我长大了,在县城中学上了初中,但刚读完初一文化大革命就来了。学校停课闹革命三年后,我却成了一名回乡知青,和父母一起在城关菜园队种菜。这以后的几年里,就直接和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们生产队的土地就在现在的滨江大道一带,种菜是我们的主要劳动,生产队的主要收入也是靠种菜。开始是集体所有制,种出的菜由生产队卖菜组在街上摆摊设点集中售卖,卖菜收入到年终时按工分给社员分红。生产队的土地并不多,每个社员平均不过就几分地,所以都很珍惜,什么季节该种什么菜就种什么菜,收了一季马上换种下一季,轮番劳作,从不让一分土地闲着。为了施肥方便,每隔几块地就有一个大粪坑,用来积蓄粪便,男女社员每天天不亮就得起身,挑着粪桶满城厕所找粪,起晚了被别人舀走就舀不到了。粪便也是按质记工分的,粪便越浓工分越高,记分员记分后粪便就倒入大粪坑里。肥料充足了,土地肥沃了,蔬菜自然就长得好。

除了种菜外,生产队还种黄麻,主要供应县里的麻袋厂编织生产麻袋。种黄麻很有讲究,特别是在黄麻的幼苗时期,得匀好苗,那火柴棒大的幼苗,密了长不好,稀了长大后没产量。我们就得蹲在地里,仔细地一棵一棵地匀,这样就和土地有了近距离的亲密接触,每天呼吸着土地的芬芳气息,心情特别地舒畅。

七月,是黄麻成熟的收割季节,刮麻前先得要剥麻,剥麻总是下午四点多钟在家里吃了点饭就来,一直要剥到半夜才能剥完回家睡觉,家家都是挑灯夜战,那灯都是有玻璃罩子的风灯(我们地方叫马灯)。一入夜,天上繁星闪烁,不远处的小河边蛙叫虫鸣,有如青纱帐般的大片大片的麻地里到处是灯光,人们一边剥麻,一边谈天说地,婆媳们更是家长里短,说说笑笑,确是一道风景。夜渐渐深了,来帮忙的小孩子们困了先回家睡了,大人们却还在干活。

进入八十年代后,土地实行承包责任制,各家各户对分到的那几分地就更加弥足珍贵了,挖地时连田边地角都不放过。

后来我参加工作了,分配在八开少数民族山区一所中学教书,在学校工作的那十多年时间里,除了教书外,业余时间又和土地有了亲密接触。因为学校离街上较远,买菜不方便,老师们便在学校周围荒山上垦地种菜,学校厕所有的是粪便,肥料充足,老师们种的蔬菜居然能够自给。日常生活有了保障,大家都安下心来教书,教学质量一直都很好,为八开山区培养了一批批本土人才。

忙碌了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年满六旬,我也从教育岗位上退下来,没事时经常到滨江道上走走,没想到这一走,竟又有缘分和土地有了一次亲密接触。

县医院有位退休了的医生,是我当年在一中教书时的学生家长,他在滨江湿地公园外侧河边开垦了一些零零星星的土地,听说我也爱种地,特意送了我几小块。如前所说,我本就是城关菜农出身,从小就跟着母亲在菜地里劳作,也学会了些种菜的技能,对土地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下好了,从我的居所到公园外侧河边地里,不过就几百米远。我在那几小块地里按时令种上各种蔬菜,撒上种后就充满希望地等着这些小生命发芽、生长。我悉心地照料着这些小生命,给它们锄草、松土、施肥,几乎每天都要到地里看一眼。古话说:“土能生万物、地能发千祥”。这些蔬菜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竟绿茵遍地,长势喜人,给我带来无穷的乐趣。吃着这些亲自种植、原生态无污染的蔬菜,心里很是放心和惬意,既锻炼了身体,陶冶了情操,使晚年过得更加充实,吃不完还可以赠送亲朋好友。

我种的蔬菜品种多样,四季时鲜,看着这些长势良好的各种蔬菜,竟萌发了我的诗情,还特地以《农作物诗话》为题为它们抒怀,不妨小撷几首以飨诸君:

朝天椒

一生从不酿春愁,翘首蓝天傲劲秋。

老来辣浓红似火,风吹雨打不低头。

生姜

皮皱衣黄不寻常,调味益身称作姜。

愈老弥坚非等闲,留得辛辣任品尝。

红薯

不似百花春绚烂,只与藤叶共云霞。

寒来愿向炉中烤,一片悠香袭万家。

南瓜

绿色藤蔓缀黄花,果实如盘甜又沙。

尽道此瓜能保健,任是寿星也必夸。

汉菜

几畦蔬品不成行,六月汉菜任君尝。

入锅但见秋色老,蔓延缥缈隔夜香。

豇豆

条条碧玉丰家宴,灼灼奇花引蝶魂。

繁缠萤绕情中恋,龙钟还伴几多巡。

茄子

此物喜披紫红袍,果蔬行中颜值高。

寻常百姓作小菜,王府宫中为佳肴。

据报道,欧美等西方发达国家的富人,有钱了就想在农村买块土地,建栋别墅,时不时去过过乡村农家生活,种种小蔬菜,养养鸡鸭鹅。即使在中国,现在虽也有不少人总想往城市跑,做梦都想成为城市人,但是也有不少城里的有钱人过腻了城市生活却反过来眷恋乡村生活,梦寐以求地要体验乡村生活,以至于现在的乡村游和农家乐异常地火爆。这些现象看似反常,却也引人深思。这无形中倒也引发了我的自豪感,我现在过着的不正是不少中外有钱人所梦寐以求的生活?知足常乐吧!

中国近代史上有清政府同外国强权签订的诸如《中英南京条约》等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割地赔款而为国人所不齿,留下千古骂名,但也有不少为了捍卫国家领土主权完整、寸土必争、浴血奋战,抗击入侵者的事例,诸如1969年的珍宝岛自卫反击战,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以及2017年的中印边界对峙之争和之前的钓鱼岛、南海归属之争等等,彰显了国家领土(也即是土地)的神圣和尊严。就连史书中也记载了不少关于土地的故事:古代中国皇帝把疆土封赠给公侯时,就有这么一个仪式:皇帝站在地坛上,取起一块泥土,用茅草包了,递给被册封的人,而被册封的人则双手接过泥土,神情庄重而又虔诚地举过头顶谢封,不外乎是向皇上表示谢皇上恩典,要好好管理好这一片受封的土地。《左传》中也记载了晋国公子重耳在亡命途中对老农和土地下跪叩拜的故事。中国自古以来也有即将远行之人临行前祭天拜地的习俗,临行前总要包上一掊家乡的泥土随身带上,以时时不忘思乡恋土之情……。上述的这些故事,有的彰显了国家领土(土地)的神圣、尊严和不可侵犯,有的却表达了人们对土地的敬畏和感恩之情。

我国是人口大国和农业大国,“民以食为天”,土地自古以来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让我们捧起一把泥土来仔细端详吧,这就是我们的土地啊!这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命脉啊!怎样使每一寸土地都发挥它的巨大的潜力,让我们的生活一天天更加美好起来呢?我们“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要牢牢守住发展与生态“两条底线”,“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保护好土地生态环境,珍惜我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土地。

作者简介:王世春,苗族,1952年生,贵州省榕江县人,退休教师,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20世纪80年代起开始业余文学创作,有小说、散文、散文诗在省内外各级公开刊物和网络平台发表,出版过纪实文学专集《人生驿站》和散文集《向晚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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