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去写下的只言片语

“想把你抱起来高高的丢到天上去,醒来觉得甚是爱你。”“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的睡觉。”翻译家朱生豪的经典情话是不是一句比一句甜?

“小刺猬”、“小莲蓬”、“广平兄”,“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鲁迅在面对爱人许广平时,会有各种有趣温馨的称谓,是不是有些意外?

七夕佳节,当我们回首这些名家的情书情话时,仿佛意外闯进了一个神秘花园。那些在过去写下的只言片语,从未随着时光远去。那些热情与哀怨、婉转与低回,在每个有爱的人心中永存。

01 诗人徐志摩与出身名门的陆小曼相遇了,陆小曼施粉黛,穿名牌,爱交际,讲排场,而这些都离不开钱。于是徐志摩写下这封信。

眉:

“幸福还不是不可能的”,这是我最近的发现。

今天早上的时刻,过得甜极了。我只要你:有你我就忘却一切,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了,因为我什么都有了。与你在一起没有第三人时,我最乐。坐着谈也好,走道也好,上街买东西也好。厂甸我何尝没有去过,但哪有今天那样的甜法:爱是甘草,这苦的世界有了它就好上口了。眉,你真玲珑,你真活泼,你真像一条小龙。

我爱你朴素,不爱你奢华。你穿上一条蓝布袍,你的眉目间就有一种特异的光彩,我看了心里就觉着不可名状的欢喜。朴素是真的高贵。你穿戴整齐的时候当然是好看,但那好看是寻常的,人人都认得的,素服时的眉,有我独到的领略。

“玩物丧德,玩物丧志”,这话的确有道理。

我恨的是庸凡,平常,琐细,俗;我爱个性的表现。

我的胸膛并不大,决计装不下整个或部分的宇宙。我的心河也不够深,常常有露底的忧愁。我即使小有才,决计不是天生的,我信是勉强来的;所以我每回写什么多少总是难产,我唯一的靠傍是刹那间的灵通。我不能没有心的平安,眉,只有你能给我心的平安。在你完全的蜜甜的高贵的爱你,我享受无上的心与灵的平安。

……

1925年8月

02 近现代著名女作家石评梅是民国四大才女之一,她与高君宇一见如故,从此书信往来频繁,友情日深,渐渐发展为真挚的爱情。

致石评梅:

你中秋前一日的信,我于上船前一日接到。此信你说可以做我唯一知心的朋友,而此前的一封信又说我们可以做以事业度过这一生的同志。

……

我是有两个世界的:一个世界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我是连灵魂都永禁的俘虏;而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是不属于你,更不属于我自己的,我只是历史使命的走卒。假使我要为自己打算,我可以去做禄蠹了,你不是也不希望我这样做吗?你不满意于我的事业,但却万分恳切的劝勉我努力于此种事业,让我再不忆起你让步于吮血世界的结论,只悠悠的钦佩你牺牲自己而鼓舞别人的义侠精神!

我何尝不知道,我是南北飘零,生活在风波之中,我何忍使你同此不安之状态。所以我决定:你的所愿,我将赴汤蹈火以求之;你的所不愿,我将赴汤蹈火以阻之。若不能这样,我怎能说是爱你!

从此,我决心为我的事业奋斗,就这样飘零孤独度此一生,人生数十寒暑,死期忽忽即至,悉必坚持情感以为是。你不要以为对不起我,更不要为我伤心。这些你都不要奇怪,我们是希望海上没有浪的,它应平静如镜,可是我们又怎能使海上无浪?从此我已是傀儡生命了,为了你死,亦可以为了你生,你不能为了这样可傲慢一切的情形而愉快吗?我希望你从此愉快,但凡你能愉快,这世上是没有什么可使我悲哀了!

写到这里,我望望海水,海水是那样平静。好吧,我们互相遵守这些,去建筑一个富丽辉煌的生命,不管他生也好,死也好。

1924年9月

03 翻译家朱生豪,不善言辞的他,在见到宋清如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长达十年的追求,一辈子也只做了两件事—— 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和给宋清如写情书。

青女:

我不很快乐,因为你不很爱我。但所谓不很快乐者并不等于不快乐,正如不很爱我不等于不爱我一样。而且一个人有时是“不很”知道自己的,也许我以为我爱你,其实我并不爱你;也许你以为不很爱我,其实很爱我也说不定,因此这一切不必深究。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欢喜,你把它丢了也得,我不管。因为如果你把“欢喜”还给我,那即是说你也得欢喜我,我知道你是不肯怎样很欢喜我的。你以为你很不好也吧,我只以为你是很好的。你以为将来我会不欢喜你也吧,我只以为我会永远欢喜你的。这种话空口说说不能令人相信,到将来再看吧。我希望我们能倒转活着,先活将来,后活现在,这样我可以举实在的凭据打倒你对我的不信任。

我永远不恨你骂你好不好?

不准你问我要不要钱用,因为如果我没钱用而真非用不可的时候,我总有设法处的。要是真没有设法处,我也会自己向你开口的。此刻我尚有钱。

兄弟如有不好之处,务望包涵见谅为荷!

以后我每天或间一天给信你,你每星期给一次信我,好不好?其实我只要你稍为有点欢喜我,就已心满意足了,我相信你终不至于全然不喜欢我,有时你说起话来带着——不说了。

我发疯似地祝你好!

丑小鸭

04 马克思和燕妮之间美好、纯洁、高尚的情感维系了一生。1881年,燕妮告别了共同生活38载的丈夫,一向最反对表达伤感之情的的马克思悲痛欲绝,于两年后去世。

我的心上人:

我再次给你写信,因为我如此孤独难过,因为我总是在心里与你娓娓而谈,可你却对此不得而知,听不见,也无以回答……我是这般爱你,想要从头至脚地吻你,跪到在你的跟前,由衷地对你说:“我爱你。”

……

小别胜新婚,短暂的分别可以避免因长期接触而变得单调乏味。物极必反,过度的生活来往,琐事便会膨胀。热情源于日常生活中对象的亲密吸引。只要让它的直接对象消失在视野里,它也就不复存在。深挚的热情由于对象的亲近会使之成为习惯,而在在别离的魔力下成长壮大,并重新具有它本有的力量。我对你的爱就是这样。

当我们被空间所阻隔时,我们的爱反而受思念的滋养而不断生长。只要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对你的爱情就会显出它的本来面目,彷佛巨人一般,占据了我的全部的心灵和感情。正是因为爱你,我才再次感受到了自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

我的甜心,你或许会微微一笑,好奇为何我突然说那么多甜言蜜语,可如果我的心能够紧贴着你那甜美圣洁的心,我就会默默无言。我无法亲吻你的香唇,只好以文字传递我的感情。毋庸置疑,世间美丽的女子不计其数,然而,却再难找到一副你这样的容颜,它的每一处细纹都能唤起我生命中最强烈最美好的回忆……

再见,亲爱的,千万次地吻你及孩子们。

你的卡尔

1856年6月

05 闻一多与妻子高孝贞算是包办婚姻,闻一多痛苦、挣扎过,但他冷静下来,鼓励妻子学新知识、新思想,通过一封封书信,闻一多对妻子的感情发生了微妙变化,迟来的爱情不期而至。

亲爱的妻:

这时他们都出去了,我一人在屋里,静极了,静极了,我在想你,我亲爱的妻。我不晓得我是这样无用的人,你去了,我就如同落了魂一样。我什么也不能做。前回我骂一个学生为恋爱问题读书不努力,今天才知道,我自己也一样。这几天忧国忧家,然而心里最不快的,是你不在我身边。亲爱的,我不怕死,只要我俩死在一起。我的心肝,我亲爱的妹妹,你在哪里?从此我再不放你离开我一天,我的肉,我的心肝!你哥在想你,想得要死!

亲爱的:午睡醒来,我又在想你。时局确乎要平静下来,我现在一心一意盼望你回来,我的心这时安静了还多。

十六日

妹,今天早晨起来拔了半天草,心里想着等你回来看着高兴。荷花也放了苞,大概也要等你回来开。一切都是为你!

十七日早

06 庐隐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女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她在感情、生活上波折不断,直到遇到了李唯健,与他的精神共鸣,让庐隐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幸福。信中,庐隐自称“冷鸥”,而李唯健自号“异云”。

亲爱的异云:

……

我渴望着远离的你们。啊,异云,我的神经本来有些过敏,我只要想到你们,我的心便立刻跳了起来。我可以幻想出很多可怕的事情来,我恨不得抓住天空的一朵行云,飘我回到北平,回到我寄放心神的你们的身旁。啊,异云!从这一次体验中,我更知道人生在世所最可宝贵的是什么了——不是虚荣,也不是物质,只是合拍的心。以后我什么都不能也不愿要,只要捉住你的心,陶醉在你的热情里,让日月在我头顶上慢慢逝去,让我的躯壳渐渐地衰朽,只要不使我的心孤零,我永远是感谢造物主的!

异云,这三四天我是旅行了一些新沙漠,那些学生虽对我表示十三分的欢迎,但是我所要的不是那些——那些不是能医治我灵魂饥渴的东西。唉,爱人,——异云——你是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呢!请你用你伟大的同情来抚慰我吧!我实在狼狈到无以复加了!

……

唉,异云,这样一个心神疲弱的人,现在是投在你的怀里,你将为了她更努力地支持了;而且她除了投在你的怀里,任何地方都是不安适的啊!希望你永远温柔地用你的两臂将我环住吧。到处都是冷硬,我实在不能找到更安适的地方。

你的鸥

艺绽君愿这些饱含着激情、岁月、温度的文字,陪您过七夕。

END

(本文书信和文字摘自中译出版社出版的《见信如面》《纸短情长》,有删节。感谢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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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记者:路艳霞

本期编辑:金力维

本期监制:贾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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