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朋友薇薇的父亲得了咽喉癌去世了,她和我抱怨她的两个哥哥都不管父亲,什么都推给她,而她也是有心无力,她和老公关系不好,两个人经济上都是各管各的,父亲的癌症需要手术,连各种生活开销加后期调养就要十多万,她根本承担不起。

而且住院也没人照顾,她父亲很早以前就一直在深圳租房住,老家的房子早都倒塌了,两个哥哥也是在外面买房子了,更不会回老家了。

我好奇的问:“为什么你哥哥不接你爸和他们一起住?”

她说:“很早以前我两个哥哥就不和我爸来往了,除了每个月一人给三百块钱生活费,别的都不管,也就是我和妹妹两个人经常来看他。”

她说:“我爸生病以后我找了我大哥很多次我大哥都不愿意出面,后来我爸去世两天才被人发现,我到深圳后帮忙张罗后事,又给他打电话他才来参加葬礼,我二哥在我爸生病的时候来看过一次,去世后也来帮忙处理后事了。”

后来事情处理完了,她骂两个哥哥不孝,两个哥哥也没多大反应,只和她说现在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然后就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在她看来她的两个哥哥就是无情无义,不管父亲以前做过什么错事,但是人已经死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很好奇父子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在父亲需要住院治疗的时候都没人出头照顾,最后只留父亲一个人在出租房内孤独的死去,还在两天后才被人发现。

薇薇叹息说:“这一切都和我爸妈离婚的事有关,只是我那时候年纪小,记得不全,有很多是二哥告诉我。”说着她告诉了我父母离婚的前因后果。

2.

薇薇父亲叫罗刚老家是梅州的,因为地方偏僻落后,家里太穷了,罗刚到了结婚年纪一直找不到媳妇,最后经人介绍找了一个山里的女人结婚了,也就是薇薇的母亲红梅。

罗刚也曾经读过几年书,人长的也不赖,对于从山里娶来的媳妇不太满意,红梅沉默寡言,唯唯诺诺只知道死干活,脑子死板。只是因为条件限制村里还有许多人连媳妇都娶不上,他也只好将就着过。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罗刚和红梅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罗刚脑子活络,在土地到户后就开始贩卖点东西赚钱,家里的地和孩子就丢给了红梅,大儿子看着母亲每天辛苦的劳作就很懂事的帮忙照顾弟弟妹妹。

只是尽管红梅省吃俭用,辛苦劳作一年到头一家人也只能吃个半饱,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为了让孩子们多吃点,红梅经常都是一天只吃一顿饭。

而作为父亲的罗刚则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回来不过一两天就又走了,家里有没有吃的他也不会过问,一次实在是没米下锅,红梅问罗刚要钱买米,结果钱没要到倒是被罗刚打了一顿,红梅没办法只好去城里卖了一次血买了米才不至于一家人饿死。

大儿子看到这一切心里对罗刚就有了怨言,只是罗刚只顾自己在外面自在完全不在意这些。直到他听说改革开放深圳成了开发区很多人在那里都赚到大钱了,他觉得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他回到家逼着红梅卖了刚刚收回来的水稻,拿着钱去了深圳。

3.

这一去就是三年,深圳距离梅州并不远,可他三年都没回来一次,家里的孩子都是靠红梅一个人拉扯大的。在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外地女人,他是回来离婚的,看着破旧矮小的土墙房子,一身灰扑扑的妻子他眼里充满了嫌弃。

红梅听罗刚说要离婚死活不同意,她舍不得几个孩子,她从小没有妈妈,知道孩子没有妈妈会受人欺负,生活的有多苦。红梅的坚持让罗刚非常生气,那个外地女人对罗刚说:“你把家里事处理好再来找我,处理不好咱们就分手。”说完她就先回深圳了。

红梅咬死不离婚,罗刚知道她在乎孩子,两个大的要帮家里干活不能不给饭吃,他就不给三个小的饭吃,看着弟妹饿的直哭,大儿子偷偷给弟妹点吃的,被罗刚发现他就把老大吊起来打,红梅看着几个饿的直哭的小的,又看看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老大,终于哭着答应了离婚。

红梅父母早逝,哥嫂家里也容不下她,离婚后她无处可去,罗刚赚的钱一点都没给她,除了几件旧衣服她身无长物,为了生存下去,她答应了嫁给村里一个媒人给她介绍的对象,从梅州嫁到揭阳。

看着母亲越走越远的背影,老大对父亲的怨恨又添一层。离婚后罗刚带着五个孩子去了深圳,老大十六岁,老二十四岁,老三十岁,薇薇七岁,妹妹四岁。到了深圳罗刚给老大老二找了一家小厂上班,和老板说孩子太小了每个月工资他来领,老三留家里带两个妹妹,他和那个外地女人经营一个士多店。

4.

老大心里一直记挂着母亲,虽然工资被父亲领了,但是平常吃早餐罗刚也会给一些小钱,他就偷偷存起来了。他从家里走时悄悄问了那个媒人母亲在揭阳的地址,他想存够路费去看看母亲。

只是他还没存够钱,就传来了母亲重病的噩耗,同村那个媒人实在同情红梅,在得知她病了以后写信给老大,看看老大能不能去揭阳看看母亲,老大接到信后和老二一商量,去找工厂的老板,说了母亲的事,求老板把压的那一个月工资给他,他想去看看母亲,老板也很同情他们兄弟两个,把他们的工资结清给他们。

老大临走前叮嘱了老三看好两个妹妹,他去看完母亲就回来,两兄弟没有单独出过门,经过各方打听才坐上火车去了揭阳,等找到红梅时已经是三天后了,看着母亲住的地方竟然是在猪圈的隔壁两兄弟眼睛都红了,红梅现在的男人说是因为看见红梅快不行了,才搬她来这个房间的,原来的房间里住有小孩子,怕冲撞了。

红梅在听说儿子来看她时眼睛里都是光彩,两兄弟看着母亲形容枯槁都爬在母亲床前大声痛哭,红梅因为长年辛苦劳作还吃不饱身体早就不好了,只是为了孩子她一直坚持着,罗刚和她离婚带走了孩子也带走了她的精神支柱,身体一下子垮了,加上后期查出乳腺癌恶性肿瘤,已经回天无力了。

老大老二来到母亲身边的第三天红梅去世了,两兄弟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工资给母亲买了棺材下葬了,几天后两人带着伤心回到深圳,没想到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打击,父亲因为他们两个偷偷离开大发雷霆,去找他们了,那个外地女人趁父亲不在把店里的货贱卖,还把老三拐走了,两个妹妹还小又是女孩就丢下没人管了。

5.

等他们回来弟弟已经被拐走几天了,想找都不知道从何找起,即使报了警找回来的希望也不大,那时候的深圳龙蛇混杂,很多人都是没身份证的,根本查不到。罗刚回来以后看到人财两空还赔了一个儿子,他把怒火朝两个大儿子发了过去,狠狠的毒打了两个儿子,老大为了护住老二被罗刚打断了一条腿。

从这以后父子之间更是水火不容,老大腿稍微好点就开始上班,罗刚则有些颓废,就在家照顾两个女儿,生活全靠老大老二两个人上班赚钱。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到老大十八岁成年那天他想带着弟弟妹妹离开深圳去东莞,他十八岁了可以找工资高点的厂上班了,他想让两个妹妹读书。

只是没想到愿意跟他走的只有老二,两个妹妹不愿意和他走,他怎么哄两个妹妹都说要和爸爸在一起,最后老大带着老二走了,罗刚在两个儿子走后没有经济来源,两个女儿又还小,只能自己找一份保安的工作来做。

就这样薇薇带妹妹和父亲一起生活了几年,在她十五岁那年也开始进厂打工,在厂里认识了现在老公。她说她是急切的想要一个稳定家,所以十七岁她就和老公有了第一个孩子。接着没几年妹妹也进厂上班,也很快就嫁了。

她和妹妹长大以后和大哥二哥联系上约了四个人见见面,但是结果却不欢而散,只因薇薇说要大哥二哥承担父亲的生活费,商量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两兄弟一人一个月给父亲三百块生活费。

大哥看薇薇的眼神充满了失望,从那以后就很少和她联系。这么多年,老大和老二除了每个月按时给付生活费之外,几乎都不会和父亲见面。罗刚做着一份保安的工作,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住,他也曾经想过要回老家,只是老家的房屋已经倒塌了,他没有钱再建房子。

就这样一个人生活几十年,他也曾经想再婚,只是一个他年纪大了,另一个是他啥都没有,没人看得上他。

6.

今年夏天他感觉喉咙不舒服吞咽困难,去医院检查,查出了他有咽喉癌,他想找老大老二,但是两个儿子连电话都不接。两个女儿,一个嫁到揭阳,一个嫁到河源,也不可能长期陪在他身边。

薇薇知道后去了深圳,带了父亲做完检查,医院要求住院手术治疗,但是治疗费用她一个人承担不起,于是她打电话给两个哥哥希望两个人能和她和妈妈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治疗父亲照顾父亲。大哥回复说没钱他每个月要还房贷,还有两个孩子上学。二哥来看了一次留下两千块钱就走了。

她也不能久留,老公催她回家,无奈之下她给父亲留下一千块钱就走了,只是还没半个月就接到深圳警方的电话说父亲去世了。她赶到深圳时才知道父亲是死后两天才被发现的,她给两个哥哥打电话叫他们来一起操办后事。

这次倒是两个哥哥都来了,只是大哥看了一眼就走了,连饭都没吃,二哥帮忙操办完把父亲骨灰盒寄放在殡仪馆也走了。

临走前和她说:“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联系了,这是大哥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以前的事你人小不记得,我和大哥却刻骨铭心,母亲的死,弟弟的失踪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们无法原谅他。”说完就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薇薇刚要说父亲已经去世了,再大的怨恨也该放下了,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二哥就走了。薇薇觉得两个哥哥太无情无义了,只是我听完她说往事却无法附和她的说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不就是他父亲的真实写照吗?

我无法说出她父亲的结局是自己咎由自取,毕竟逝者已逝,要保留最基本的尊重;也无法说两个哥哥不原谅父亲就是无情无义,就是不孝,毕竟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可能当年她还小记忆里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和爸爸感情毕竟深所以觉得爸爸可以原谅,但是哥哥们和母亲感情更深,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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