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要完结的时候自会完结,到时候,你不想画上句号也不行。

“你老婆会在今天12点之前杀了你。”

顾白甘把手机丢进被子,妻子秦思炫见他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忍不住好奇:“怎么了?”

“大清早就收到骚扰短信,装了反诈APP也不顶事。”

秦思炫重新拿起杂志靠回床头,结婚以来,她一直有早读的习惯,此时一边翻书一边嘱咐丈夫打包行李。顾白甘要去两天邻市,参加一个专业上的学术研讨会。

“男人出门没那么多讲究,你工作忙的时候,不都是我自己收拾的嘛。”顾白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拿起一白一蓝两件衬衣举到秦思炫面前,“哪一件配我的灰色西装合适?”

秦思炫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像电梯运行时那种闷闷的恍惚感,她闭上眼睛凝思了片刻,悄然打开手机。

“你怎么了?”

秦思炫摇摇头:“没什么,我记得你最讨厌粉蓝色,还说男人穿这种颜色看起来娘炮。”

顾白甘是学电气工程和爆破技术的,妥妥的理工直男,以前只爱舒适随性的棉T恤和牛仔裤,秦思炫约莫记得,他上一次主动穿西装,还是在结婚典礼上,顾白甘什么时候爱上这种颜色骚气,款式拘谨的衬衣了?而且向来不爱理发的他,最近还换了新发型。

顾白甘正想着说辞,手机又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把他从局促的对话里解救出来:“不相信吗?你妻子此刻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叫做《人脑研究院》的科技杂志,你们早餐准备的是黑胡椒煎蛋,1分钟后,对面楼2203的两口子会发生争吵,5分钟后,男主人会从正对着你们家的窗户,扔下一只白色的泰迪宠物狗。”

顾白甘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扫了一眼妻子手里的杂志封面,立刻窜到阳台去看对面楼。

顾白甘的背脊冒出一层冷汗,这怎么可能,难道有人在他家里装了监控,这条短信上的内容全说中了。

“小秦……”顾白甘正要把手机递给妻子看,对楼的2203突然响起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然后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男人粗暴的吼声。

“谁家大早上的吵架!”秦思炫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跑到阳台上看热闹。

顾白甘乘机缩回了手。

如果这条短信连对面楼的事情都能言中,那么它第一条所说的内容,是危言耸听,还是危情预告呢?

秦思炫还趴在阳台上张望,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顾白甘!对面窗户扔下去了个东西,天啊……好像是只狗!”

顾白甘抬起腕表一看,指针指向9点46分,距离对楼响起吵架声,刚好过去5分钟。

你们经历过海马效应吗?

秦思炫一边开着车,脑子里一边思索着那本名叫《人脑研究院》的杂志里的一篇内容,据某权威机构调查,全世界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会经历海马效应,大部分人只会产生一种幻觉性的即视现象,但也有极少人准确预知了未来事件的发生。

她最近参加了一个“海马效应能否为大脑潜在磁觉的关键性研究方向”的科学实验。这是她一个大学同学就职的科技公司新开发的科研项目,作为被内测邀请的第一批实验小白鼠,秦思炫要定期接受心理催眠。

所谓磁觉,也就是人五感之外的第六感。不过该实验主要的探讨方向是磁觉能否通过梦境作为媒介而准确未来事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催眠起了作用,这几天经常会有一些奇怪的梦境,竟然真的会在未来时间发生。本来参加实验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但现在,她不由得对这类科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本《人脑研究院》的杂志,她已经连续看了好几天了。

“妈妈。我要去淘气堡玩儿蹦蹦床!”

“这孩子,说好了去看大熊猫的,怎么又想起那玩意儿了。”秦思炫的母亲咕叨着抱起津津,“乖,现在过去时间来不及了,等妈妈下次放假了再带你去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要玩儿蹦蹦床,我就要!”

津津从小由外婆带着,被宠得说一不二,犟起来谁的话也不听。

“津津,我们都在去动物园的路上了。”

津津又哭又闹,祭出自己的杀手锏,拿在手里的洋娃娃被她一股脑扔出车外。

秦思炫拗不过女儿,只得调转车头回市区,幸好此时已经过了早高峰,车子在快速路上飞驰。前面一辆小型渣土车的车厢里盖着一张红色广告布,固定的绳子似乎松动了,秦思炫突然一阵神思恍惚,总觉得那块广告布在下一秒会被风吹下来。

她下意识转动方向,一脚油门超了渣土车。

后视镜里,那块广告布果然飞起来,旋风似的贴到后面一辆小车的挡风玻璃上,秦思炫惊出一身冷汗。

津津要去的淘气堡开在本市峡州路的星宇大厦三楼,不知怎的,今天总能撞上红灯,走走停停,星宇大厦的户外3D显示屏上重复滚动着一串“正在调试”的红色文字,秦思炫点开手机,已经11点零48分了,中午温度升高,津津早已燥热地哭闹起来。

秦思炫正烦躁着,视线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去邻市出差的老公怎么会出现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店门前?她不敢相信,揉揉眼睛确认了一遍。

没错,是他。

虽然相隔甚远,又隔着玻璃,但秦思炫还是看清楚了,顾白甘搂着一个身着红裙的长发女人进了咖啡店。

他们在临窗的位置坐下,女人顺势靠过来,搂住男人的脖子吻了一口,两人的动作自然又亲密,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秦思炫僵在车里,透心的凉意窜遍全身。

那女人她认识,是津津幼儿园同班小朋友的妈妈,朱莉莉,一个保险公司业务员,平常看起来温柔恬静,秦思炫和她一见如故,甚至全家的保险都是在她手里买的。

后面响起催促的喇叭声,绿灯早就亮了,秦思炫赶忙发动车子,心慌意乱地踩下油门,眼看要撞上前面的车屁股,情急下急忙转动方向盘,却和突然转弯的油罐车迎头相撞。

秦思炫只感觉到剧烈的爆炸和震动,接二连三的车子碰撞到一起,在一片喧嚣的缝隙中,隐约响起“叮铃铃……”的闹铃,那是苹果手机特有的提示音。接着,秦思炫的身体就飞了起来。

一声巨响把这个十字路口所有的车和人都淹没进一片火海浓烟中,世界都成了黑色。

“叮……”

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挣扎出水面,秦思炫从椅子上窜起来,大口喘气。她坐在公司工位上,刚才起身的动作触碰到键盘,熄灭的电脑显示屏亮起来,停留在她编程的画面上。

原来她睡着了,街头的连环车祸是一场梦境。

秦思炫公司主打的一款手机远控软件进入调试阶段。秦思炫负责的研发组最近正在赶工,睡眠严重不足,她揉了揉眼睛,手部动作让压麻的胳膊恢复了点酸疼的知觉。

太真实了,简直太真实了。

秦思炫梦到的,是明天调休带女儿和母亲出游的场景,而老公顾白甘,也会在明天去邻市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

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个实验的影响,从两天前开始,她好像陷入了一种海马效应中,梦到的未来场景一一被现实验证,而且连不经意的细节都不会漏掉,正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刚刚的梦有多恐怖,丈夫出轨,连环车祸,这是危情预告吗?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顾白甘还是收拾好行李箱出了门。

但他取消了原本的行程,在网上租好车,等在小区门口静待妻子出来。

用出差的借口骗过妻子,出来和情人朱莉莉约会。这才是他信了那条短信提示的根本原因。

毕竟是他出轨在先,近十年的婚姻生活,他深知秦思炫的个性,她的字典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秦思炫今天调休,原本计划中午去岳母家接女儿去北郊的泗溪野生动物园玩,所以他才把和朱莉莉约会的地点定在峡州路上的“爱乐”咖啡,楼上是情侣酒店,行动方便。

主要是灯下黑。

果然,他离开没多久,妻子就开车出了小区,但根本没有去接女儿,而是直接往峡州路的方向驶去,还刻意做了伪装打扮。顾白甘跟在车后,冷汗已然沁出脊背。

秦思炫把车子停在马路上的大花坛后面,贴着咖啡店的窗户根,看来善于隐蔽在眼皮子底下这种事儿,不是他一个人的特长。顾白甘稍一恍神,对方已经走进店里,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这架势,果然是来捉奸的,顾白甘竟有些暗自庆幸。

幸好有那条陌生短信的提醒。

可此时,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出现在斑马线的一边,那是即将赴约的朱莉莉,顾白甘猛然想起来,整个早上的荒诞事情让他乱了方寸,他居然忘了通知对方取消约会了。

梦境里的朱莉莉真的出现了。

秦思炫躲在咖啡店的窗帘后面,窥视着朱莉莉的一举一动,她站在咖啡店对面的斑马线前面等红灯。

这个女人即将走进咖啡店和丈夫约会。

那么顾白甘在哪儿呢?

上午的阳光热烈绚丽,她把视线藏在墨镜底下,在外面的车水马龙里仔细搜索着。

他应该就在附近吧。

此时车流逐渐缓慢,人行道上的绿灯要亮了,朱莉莉踩着细高跟抢先走上斑马线,星宇大厦外的3D大屏响起震耳欲聋的广告,这使得她听不见身后油罐车的喇叭声,车祸就发生在这一刹那,油罐车侧翻撞上路边花坛,碰撞声,嘶喊声混杂在一片浓烟中,人群车辆来不及逃离,熊熊大火很快席卷开来。

几乎是同时间,秦思炫听到一阵苹果手机独有的提示音,眼前的玻璃突然四分五裂,爆炸声裹挟着火舌卷进来,她被一股巨大的热浪包裹,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啊!”

秦思炫从餐位上跳起来,带翻了面前的咖啡,白瓷杯子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才使她彻底清醒。

刚刚又只是个梦境!

秦思炫竟在咖啡店盯梢的时候睡着了。

咖啡店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平静,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11点25分,隔壁桌的情侣还在为吃火锅还是牛排而争论,而窗外的十字路口的斑马线旁,朱莉莉还没出现。

秦思炫明白了,是昨晚的梦境让她今天改变了行程。现实发生改变,她梦境里预知的事件也跟着发生了改变,所以梦里撞到车祸的,由自己变成了朱莉莉,但恒定不变的,是在同样的路口,同样的时间节点,会有同样一辆油罐车发生爆炸。

不……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秦思炫抓着头发冥思苦想。

如果梦境真能预知未来发生真实事件,这说明梦境和现实的每一个细节都会同步,但在现实里,即使撞上的是油罐车,车祸导致的漏油爆炸也不会马上发生的呀。

“美女,你怎么了?”一位服务生捡起秦思炫摔落到地上的手机递过来:“需要帮忙吗?”

秦思炫摇摇头,但在接过手机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对,就是手机,在连续两次梦见的撞车爆炸之前,她都听见了自己手机的提示音,那是她设置的闹钟铃声。

闹钟设置在11点零50分,那是她设置的午休前的服药时间。

她还记得,在昨晚第一次梦见的车祸场景里,发生爆炸之前她拿起手机看了时间,显示的是11点48分,随之的梦境就是发现咖啡店里的顾白甘和朱莉莉,接着撞车,爆炸。

第二次梦境就是刚才,两次梦境里的爆炸时间都正好卡在11点50分。为什么一定是这个时间节点?

但此刻现实的时间是11点40分,秦思炫相信自己的直觉,梦里响起的闹钟绝对不是巧合。

秦思炫昨晚上从公司加班回来,顾白甘已经睡下,因为在办公室里的那个梦,她想检查一下丈夫的手机,但一点可疑痕迹都没有,这反倒加重了怀疑,都说没有人能从另一半的手机里安然无恙地出来,何况是感情早已寡淡的多年夫妻,再加上那些梦境,于是她在丈夫手机里装载了公司新研发的远控程序。

这个程序不仅能隐藏信息发送者的IP地址,还能查看对方已删除的内存,甚至能篡改手机里的一些基本功能。

这一查看她才知道,顾白甘竟在不同的借贷平台上都有借款记录,且金额高达数百万。而她从来没有听丈夫提起过,婚前婚后,家里也从来没有需要大笔开销的时候。

秦思炫一夜无眠。

这些年她一心扑在公司的软件研发上,而丈夫同样工作忙碌,夫妻俩各自为营,确实有很久没有互相交流过了。不是她不想交流,而是多年的婚姻让她见识到了顾白甘的自私冷漠。

对婚姻不抱过高期望,是现代女性的一种自我保护,秦思炫觉得只要保持经济独立,互相分担,婚姻就出不了什么大事。可现在看,他不止私自借贷,还出了轨。

早上起床时,她给丈夫发了两条试探短信,内容来自她梦境里预知的事情,从顾白甘的神情举止不难看出,他果然相信了,那相信之后,他会做出什么行动呢?

他现在人在哪里?

正在秦思炫惶惑之间,对面马路的斑马线对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朱莉莉果然来了。

朱莉莉出现了,但这次不再是梦境,这次,秦思炫决定主动出击,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顾白甘的电话。

眼看着一袭红裙的朱莉莉出现在斑马线对面,顾白甘慌了,立即掏出手机给朱莉莉打电话。

电话几次没接通,恰好妻子秦思炫的号码打了进来,视线里对方走出咖啡店,一边举着手机和自己说话,一边朝临窗下的停车位走去,情况有变,她这是要离开吗?

“老白,咱们车的保养单你放在哪里?”

“你找这个干嘛?今天没带津津和妈去动物园吗?”顾白甘试探着问。

“别提了,公司临时安排任务,我被约在峡州路上的咖啡店等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车子刹车好像出了问题,想着完事儿去4S店检查一下,你的会员卡不是能打折嘛?”

“喔……好!”顾白甘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他拿下手机查看时间,已经11点49分了。怎么会这么快?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对时间的感知也会有偏差吗?

不过他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那你注意安全,我这边有电话进来……”顾白甘只想结束通话,马上拨给仍在斑马线前等红灯的朱莉莉。此时秦思炫却突然在电话那边说道:“诶?我看见津津同学的妈妈了,就是那个朱莉莉,她好像在马路对面等红灯,我去跟她打个招呼。”

被秦思炫这一搅和,顾白甘的电话始终没拨出去,他只得驱车逃开,之前为了便于跟踪秦思炫,他的车就停在咖啡店马路对面的地上停车场里,他当然知道这个距离自己也逃不掉。

顾白甘着急忙慌地把车开出停车场,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爆炸,秦思炫的车完好无损地停在原地,十字路口依然车水马龙。秦思炫已经走到马路对面的朱莉莉面前,两个女人谈笑风生。

顾白甘掏出手机,已经超时一分钟了,但他藏在秦思炫车上的那枚定时炸弹,并没有在11点50分引爆。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炸弹失效了?还是秦思炫自己发现了?他突然想起早上的那条匿名短信。

今天妻子会带岳母和女儿去郊区动物园,顾白甘算好路程时间,在秦思炫车上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他想在宽阔的快速路上送妻子去死,而用于引爆的,就是秦思炫自己设置的午休闹钟。

顾白甘在大学里选了个据说很吃香但实则很冷门的学科,毕业后进入一家专业对口的国企上班。国企嘛,就是一个微缩版的社会系统,他深知自己不善交际的性格,只能靠着技术傍身混得一席之地,但工资就那样,前途空间渺渺无望。

妻子秦思炫是个事业心重的女强人,婚姻生活冷淡,最初他只是经不住诱惑,拿点小钱在某赌博网站里找消遣,但没想到渐渐就陷进去了,最终发展到现在要以贷养贷的地步,后来他通过妻子认识了买保险的朱莉莉,两人还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朱莉莉是做保险行业的,顾白甘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一些保险知识,这让深陷债务危机的他有了铤而走险的想法。

当然,最佳的对象不是妻子女儿,而是他的岳母大人。要完成这项骗保计划,必须得有朱莉莉的帮忙。

他对妻子早已没了感情,不过计划带上女儿津津,却是朱莉莉答应协作的必须条件。

但此时这个结局算怎么回事?他的计划没有成功,妻子也并没有报复的迹象,难道一场谋杀就这样化为无形了吗?

顾白甘瘫软在椅背上。

“你一定在沾沾自喜吧?”顾白甘拿起手机,那个匿名号码又发来短信:“急什么,不是还没到12点嘛。”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给我发信息?恐吓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顾白甘的一颗心重新提起来。

“恐吓?你往你老婆车里安炸弹这事,也是因为我的恐吓吗?”

顾白甘僵坐在驾驶室里,额角的冷汗顺着脸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手机短信对话框前面出现的鲜红色感叹号,说明他编辑的信息根本没发送出去,可是对方是怎么知道他输入的内容的,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能预知未来的超自然现象吗?

“你到底是谁?”

“顾白甘,你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过吗?”

顾白甘看了一眼远处的秦思炫,她正一边划拉手机,一边和朱莉莉说着什么,看神情举止,像是在聊孩子们的事。

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顾白甘看不到朱莉莉的表情,只能干着急。

须臾间,又有一条短信进来:“因为有你此时片刻的犹豫,我才会存在于未来时间里,明白了吗?我就是你,如果以后,你会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代价,现在还会这样做吗?”

极度的震撼让顾白甘的思绪一片空白。

“你不好奇,另一种选择下,你的人生走向何方?”

“不想。”

顾白甘坚定地发出两个字,沉默片刻,他又接着在对话框里输入:“我不会后悔,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今天的计划没有成功,所以得到了妻子报复,可以这样理解吗?”

“是。谁叫得失无常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呢!”

顾白甘自嘲地笑起来。

“那我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吗?”

“很渺茫,但我希望你成功,只有5分钟时间,想办法让你的情人和车子离开这里,五分钟后,这个十字路口会因为连环车祸被封锁,所有的车子都要接受排险检查,你明白了吗?”

看着面前如小鹿般战战兢兢的年轻女人,秦思炫有刹那的恍惚,顾白甘到底喜欢她什么?平庸的外表?柔弱的气质,还是年纪一把,却仍然和小女孩一般的单纯?

也许吧,也许男人就喜欢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加上单亲妈妈的滤镜,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在这里碰到秦思炫是朱莉莉意想不到的,她慌乱下竟连个适当的谎也说不出来,还是秦思炫引导她下了台阶:“朱莉莉,你要去哪里呀?慌慌张张的,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吗?”

“额对……对对,我本来约了朋友出来玩儿,孩子奶奶刚打电话说孩子有点感冒,让我赶过去看看。”

“这个点儿可不好打车……”秦思炫故意朝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打量了一圈回来说:“要不你等等,我开车送你过去?”

朱莉莉更慌了,吓得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你有事先忙,我再等等,实在不行我喊人来接我。”

秦思炫知道顾白甘此刻就在附近,就在某个角落里默默窥视、飞速盘算,她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开始默数1,2,3……然后铃声响起,果然,顾白甘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秦,你是在爱乐咖啡吗?我来找你。”

秦思炫故作震惊:“你不是去高铁站了吗?”

“会议改时间了,刚刚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接到通知就回来了,现在马上到。”顾白甘试图一口气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车子不是有问题吗?你别管,放着我来处理。”

“刚好我老公来了,他送车到4S店,顺便把你捎回家。”秦思炫举着电话喜滋滋地跟朱莉莉说。

顾白甘从热闹拥挤的城市画布里飞奔过来,像极了一个关心妻子的好丈夫,当然,毕竟只有这最后几分钟了,秦思炫不介意陪他把这场戏演完,直到好戏落幕,烟花升起。

顾白甘信了那些短信,他真就以为是自己的一丝不忍和善念创造出了奇迹?可奇迹怎么能眷顾一个杀人凶手呢!

不是顾白甘太天真,而是秦思炫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可这男人从来没认真了解过自己的妻子,她的能力,她的工作,她的研发成就,她作为女人特有的敏锐直觉和心计。

顾白甘载着朱莉莉融入车海,今天本来是他们约会的日子,现在如愿以偿,自己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秦思炫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离11点50还差30秒,这点时间,这对伉俪应该逃不掉了吧。

峡州路口传来的剧烈爆炸,似乎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荡,浓烟自楼群的缝隙间升腾而起,渐渐弥散在灰白色的城市画布里,接着响起的是一连串消防车救护车的呼啸声。

可见人是不能过分依赖手机这种电子产品的,万一它被懂行的人篡改系统,既可以随意更改手机的基本设置,也能远程控制,查看你在手机上的一切操作,即使没有网络和信号。

所以早在咖啡店的时候,秦思炫已经把顾白甘的手机时间调快了十分钟,因此定在11点50的引爆闹钟,不是过去了,而是还没有来,但是这会儿,他们应该上路了吧。

婚姻从来不能用来挽救一段破碎的爱情,破碎的爱情只能得到破碎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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