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涩故事:母狗

繁华之下,尽是无声的辛酸

故事发生在2012年,推断不错应是十月份,因多数人都穿起了厚外衣,具体时间在晚上十点多,当时读大二的我为了多点零花钱,便在学校附近一家KTV里做兼职。

“范儿!”

我斜眼一瞅,是跟着昔日老大搞过强拆的服务生王昊,据说那天晚上他也就砸了两块玻璃却领了200块钱,让旁听的其他人唏嘘不已。

此刻他两手扶在门框上,上半个身子探入厨房然后脑袋往外一撇,示意我出门瞧热闹。

停下手中尚未做好的果盘两步跨出三平米不到的后厨,扭头一看。

KTV大门口处的包厢门外,乌泱泱的一帮人将门口团团围住,有服务生、老板弟弟经理小徐、股东兼前台的姚姐、还有一大帮看热闹的的客人,而在人群中心,一个二十六七的女人也双手扒在包厢门框上,一面堕泪,一面朝包厢内不停低吼“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她是附近转场的公主,为人颇为和善,和我也过几次招呼。

生涩故事:母狗

面上是欢乐的

此刻看场的老李右臂箍在她腰间,防止她真的冲入包房和客人厮打起来,泪水在她劣质粉底上滑出两道浅痕,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包厢内却异常平静,心中虽可怜这大姐,可我依旧对包厢内的客人有几分好奇。.

闻讯赶来的高强看了看局面和老李合力将女人拽开,说拽也勉强,女人并未挣扎,或许是骂累了,只是低声啜泣,半走半坠在高强身上。

高强是公主的领头之一,将近一米八五的精瘦个子微微有些驼背,一直穿着那件廉价的黑色呢绒大衣。

女人由高强扶着坐到一楼楼梯拐角处的台阶上,旁人递上纸巾,女人接过擦了擦眼泪,将纸巾握在手中,缩着肩膀微微发愣。

高强颇为镇静,走下去询问旁人,旁人只道不清楚,似乎是女人挨了客人的一个耳光,便和客人争执了起来,但是什么原因却并不清楚。

场面一时间出奇的宁静,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期待故事会如何发展下去。

KTV的老板是个姓徐的中年人,脖子上终日挂着一条比电话数据线略细一圈的金项链,店里人称他为徐哥。

高强见同样闻讯赶来的徐哥,略带恭敬的上前小声商量此事该如何处理,徐哥抱着肩膀站在收银台旁却并不搭理高强。

正在这时,包厢中出来一位二十三四的年轻人,径直走到收银台前说道“多少钱!”

这年轻人上身穿着一件靛蓝色廉价尼龙外套,下面一条泛白的牛仔裤,高耸的头发颇有几分杀马特的潜质,总体说来,此刻这年轻人三分像农民工,七分像战胜后和敌人谈判的将军,不但脸绷着,站直的身体更是绷紧的厉害。

站在柜台内的经理小徐这时看看年轻人,再扭过头用眼光询问徐哥。

徐哥将环抱的双臂微微晃了一下不冷不淡的说道“人家消费多少就算多少!”

算好了钱,年轻人从兜里拿出和衣服一样低价的钱包来,将十多张百元大钞一把捏了出来,接着将钱一张张拍在收银台上。

我更觉得他拍的不是钱,而是对自己的肯定。

女人似乎觉察出什么,突然站起身,奔下了楼梯,两手前伸朝着年轻人扑了过去,吼道“你不能走,我也是个人,你凭啥说打就打”

一旁老李紧忙从后将女人环腰抱住,牟足了力气往回拽。

年轻人侧过头来脸上又寒了几分,怒意盎然道“我就是打你了”

此话一出,本已筋疲力尽的女人突然迸发出无限生机,双手挣扎着老李的双臂,上半个身子使劲往前扑,近乎咆哮道“你是人我就不是人了,我们陪唱的就不是人了,就你认识人,我也认识的有人”

女人嘴上也不是十分灵便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后,还是那几句不断重复的话,现在想来突然发现她似乎并未像泼妇一般问候年轻人的家人,可不断挣扎的身体和挥舞的手臂,甚至通红的双目和凌乱的头发,着实让当时不经世事的我感觉有几分可怖。

她像极了被生活扎的遍体鳞伤的母狗,拼了命、发了疯、几近垂死挣扎一般护卫心中那一丝最后的尊严,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尊严。

生涩故事:母狗

身材抵得上两个女人的老李使尽了全身力气却有几分拉不住女人,身旁的高强也加入其中,去拽住女人的手臂,两人合力这才稳定下了局势。

年轻人不为所动,找过钱,狠狠的转身,伴随着女人的咆哮声推门而去。

女人无力挣脱二人,或许是喊累了,也或许是目“送”年轻人离开,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我本以为她会再次嚎啕大哭,可惜我果真猜不透女人心思。

女人被老李和高强馋到椅子上,目光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便静默起来,不再出声。

便在这时,拄着拐棍两眼麻木的祥林嫂的幽魂仿佛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

没几分钟,女人由高强送走了。

围观人群中的一个身穿白色薄款羽绒服的短发漂亮女人冷然道“那男的打她是因为她说错了一句话,那男的直接打了她一个耳光”

白衣女人原来也是那包厢中的陪唱,我却是第一次见到,只是她说起女人挨打时的冷漠,着实让当时的我有几分惊讶,可转念一想,我刚才不也是站在旁边瞧热闹的人么!

徐哥喝了一口手中保温玻璃杯的浓茶,便转身离开,之后人群被小徐的几句话打散了。

下班已是两点多钟,裹了一下身上的薄衣,骑上几近散架的电动车,我缩着脑袋往学校方向驶去。

生涩故事:母狗

今夜月亮的圆,显得格外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