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老男人。
别误会,不一定是“那种喜欢。”
就像喜欢爸爸。爸爸的沧桑,厚重,务实,善良。以及对儿女深沉的爱。
就像喜欢某位大伯。大伯的慈祥,勤劳,正直,淳朴。以及与苦难生活的默默和解。
当然,我也可以喜欢一位大叔,就是“那种喜欢”。
在我二十岁以前,有着不堪的生活。从十七岁,我用了三年,艰难的学会了重新正常生活。
那三年,有一位大叔对我帮助至深。
十七岁的时候,我怀了别人的孩子。而且,我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谁,我都能确定,我不爱他。
不爱他,怎么会和他有了孩子?人世间最悲惨的事,不是生离死别。是在一起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更别说,对方爱不爱你。
怀孕以后,他们给我租了房子。姑且称他们为孩子的爸爸吧!虽然,这太滑稽。
他们领我去打了胎,把我安置在出租房里。
房子在郊区农村,一个小四合院的偏房,土坯的草房。有十平米,不算很小。
房东是位鳏居的大叔,大概四十出头。孩子的爸爸们说,大叔没有孩子,人很怪。
房子的隔壁是个小型蛋鸡场。大叔的工作是帮鸡场屠宰加工淘汰的蛋鸡。
我本能的不舒服。一个单身年轻女孩,怎么可以住到一个鳏夫家里?
而且家里因为要处理蛋鸡的缘故,即便我关紧了房门,还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烈的腥臭味。
大叔起初并不理我。真的不理,从不正眼看我,更不招呼。
孩子的爸爸们一周统共来个一两次,给我带点物资,给我一点点钱,睡醒就走了。
我常听到大叔在弄鸡之余,哐啷啷地似乎在切东西。
我知道他弄鸡只是在院子里把鸡屠宰了,然后用专用的脱毛机给鸡脱完毛,再洗干净送走。并不经常用刀。
所以大叔起初在他房里剁东西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剁鸡块做饭。因为他总是在午饭和晚饭的时候剁。
后来我觉得不对。他每天都剁。哐啷啷地剁很久才消停。
我越想越怕。
终于有一天中午,他又在剁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就看到让我释然的一幕。
你也猜到了,他在切土豆呢。
他切土豆跟劈柴似的,那么大力。然后皮都没削,是真的没削。
削出的土豆,比薯条还粗。
我有点想笑,就要离开。
“你干啥呢!?”突然一声大喝。
我定住了。大叔明明在低头切土豆,怎么发现我的?
“我早看见了你了!”大叔用刀指着案板。
正午的阳光灿烂,案板上赫然有一团黑影。那是阳光下我半个脑袋的影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难为情地撅起嘴,什么都不说。
大叔甩门出来,第一次认真盯着我看。只是我觉得他的表情很是严厉。
“你……回房去吧。”大叔的声音出奇的温和。
我也盯着大叔。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脸都有点红。
大叔见我没走,突然问我:吃饭了吗?要不一块吃?
我和大叔已经这样相处了两个多月,凭我微薄的经验,他不是坏人。
从我被孩子的爸爸们刚送来时,大叔对他们严厉喝问中,从他们在我这里过夜大叔路过房门轻声的叹息中,从大叔在我房门外安装上监控摄像头那一刻,
从我在独居的夜晚,大叔从来不来窥探,
从大叔对我目不斜视,一脸的淡定和坦然的神色里,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坏人。至少远远比孩子的爸爸们要好得多。
信任,就是这么简单。
好感,就是这么自然而然。
我咬了一小口“土豆丝”,皱着眉头咽下去。馒头却很好吃,真的有麦子的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奶奶手工磨面蒸的馒头。
“不好吃吧?”他的语气显然有点惭愧。
“呃,还行吧……”却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他还是说了,“闺女,你是怎么回事?”
本来我觉得温馨安全,他这句话却像一声霹雳。
我放下筷子和馒头,低头了许久。
期间我知道大叔一直在温和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说:这个,几句话说不清楚。可是大叔,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点了点头,眼睛里果然是信任。
我让眼眶里泪水蒸发掉,然后说:大叔,以后我给你炒土豆丝吧。
他怔怔地看着我,一脸忧虑地点了点头,“可以,但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你要把你的事情告诉我,”顿了顿,“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他又沉吟着,“只中午来炒!”
“这算什么?我给你做饭,你还跟我谈条件?”我啼笑皆非,泪中带笑。
后来,我把我的故事真的一点点讲给了大叔。而我做的土豆丝显然比他做的好得多。
因为他吃得越来越津津有味。
那不只是他觉得我做的土豆丝好吃。更多的是他了然了他该怎么做。
三年后,大叔把我送到了我的父母身边。在我家里吃了一顿晚餐,那是我和大叔第一次一起吃晚餐。
大叔在我家住了一宿。接受了我父母的感谢,但没接受谢资。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如果你觉得莫名其妙,那是因为这个故事原本就毫无道理。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具体说出来,那会很痛,痛不欲生的痛。
但是,我爱大叔是真的。男女之爱,我都想和他在一起,很久很久。
只不过,我知道在大叔眼里,我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同类的幼崽。是呵护的对象,而不是伴侣,更不是要去占有。
将来有时间和心境,我一定会把我的故事细细讲来。我相信会有那一刻,因为你我都一样,无论过往了什么,幸福或者苦难,我们终会与之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