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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2月的一天,一位农民打扮,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来到驻保定的38军政治部,说要找部队首长。工作人员把他送到接待室,一位姓谢的干事接待了老人。

老人看到谢干事后有些激动,上去握住他的手说:“总算是找到你们了!”谢干事一头雾水,他并不认识这位老人,也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便问:“您是?”

老人看着谢干事说:“我叫李玉安,是咱们军335团3连的老战士。”

谢干事吃了一惊,半天才反应过来,吐出几个字:“李玉安同志不是早就牺牲了吗?”

说起那位已经“牺牲”的李玉安,不得不提起魏巍那篇著名的文章《谁是最可爱的人》。文章中描写了抗美援朝战争中的松骨峰阻击战,并提到了13位烈士,其中之一便是李玉安。

这篇文章上过《人民日报》,还被选录到语文课本中,英雄的名字早已刻在人民心间。可是现在居然还有人找上门来,自称李玉安,谢干事有点不敢相信。

老人回答说:“我就是《谁是最爱的人》中提到的烈士名单中的李玉安,我还活着,没有牺牲。”说完,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包里掏出自己的《残疾证》递给谢干事。

谢干事觉得事情重大,立即找来军史办公室的李淼生主任。李淼生参加过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还在李玉安所在的团工作过,他对松骨峰阻击战的情况是非常了解的。

李淼生查看了老人的证件和身上的伤疤,并与他详细交谈了当年战斗的情况,他也确定老人确实是当年担任三连副班长的李玉安,否则他不可能对当年的战斗情况如此熟悉。

原创1990年老人找到38军:我是《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我还活着

李淼生握着李玉安老人的手说:“老英雄,你怎么现在才来找部队?”

这时李玉安才说明来意。原来他有个小儿子,从小就想当兵,初中毕业后连续三年报名参军,但地方上名额有限,一直没能当成。于是便天天磨着父亲找部队帮帮忙。李玉安被逼无奈,只好答应来试试看。

李玉安满怀歉意地说:“家里有6个子女,我和老伴都想送一个到部队,为国效力。要是有办法,就不会来给部队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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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商量以后决定作为特殊情况接受李玉安的儿子入伍,并给地方政府写了一封信,希望地方上能照顾老人的生活。老人带着这封信,高兴地去回了。

部队的通讯员知道“烈士”复活的消息,在《解放军报》《战友报》等报纸进行了宣传。此后,新华社又发了通稿在全国宣传。李玉安的事迹再次引起全国人民的关注,他还甚至还受到开国上将杨得志的接见。

但老英雄的事情也给大家留下一连串的疑问。既然李玉安还活着,为何当年部队把他列为“烈士”,并且在此后的40年中都毫不知情呢?而李玉安自己明明活着,却被人称为“烈士”,他为何直到40年之后才到部队说明呢?

李玉安于1924年出生在河南台前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6岁的时候被日军抓劳工送到东北。由于不堪欺压,他把一个日本监工打了之后逃到巴彦县,靠打零工为生。

抗战胜利后,他加入了东北民主联军,并随部队从东北打到西南。在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中,他连续立下三次大功,并光荣地入了党。在渡江战役中,再立一等功。

在解放战争期间,他先后荣立10次战功,成为有名的英雄。不过我们今天重点讲述的是他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故事。

李玉安所在的38军是解放军王牌部队,与39,40军一道被称为林帅手下的“三只老虎军”,经常担负攻坚克难任务,军长梁兴初也被称为虎将。

原创1990年老人找到38军:我是《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我还活着

不过在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中38军却没打好。当时38军担任围歼熙川敌军的任务,由于沿途道路堵塞又遭遇敌机轰炸耽误了行军时间,此后112师又收到人民军错误情报,攻击时出现了迟疑,导致熙川敌军主力逃走。

为此彭老总在总结大会上把梁兴初骂得狗血淋头,俗话说知耻而后勇,梁兴初也深刻总结了教训,回去向全军传达了彭老总的批评。此时,38军全军上下都憋着一股劲,要打一个翻身仗。

彭老总虽然发了火,但对38军仍然非常信任,在第二次战役中又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38军负责从“联合国军”东西战线的结合部德川,打开缺口,割裂其联系,随后自东向西穿插到敌军后方,切断其退路。

要先围歼德川的敌军,然后从东向西穿插百余里。志愿军战士要凭两条“飞毛腿”与敌人机械化部队赛跑,并且途中还可能遭到轰炸和阻击,难度可想而知。

任务虽然艰巨,但关系到整个战役的成败,梁兴初毫无退缩。志愿军副司令韩先楚到38军指挥所对梁兴初说:“老梁,这次任务重要,要不从40军再给你调一个师?”

梁兴初心想,这不是瞧不起我们38军吗?回答道:“40军另有重要任务,不必分散兵力了,打德川我们38军包了。”

战役打响后,38军果然顺利打下德川。他们判断敌人主力都在前线,后方必然空虚。便派113师机从敌人后方迂回,战士们在途中遇到敌军飞机,干脆扔掉伪装大摇大摆地走过。敌军误以为是自己人,没有轰炸他们。

就这样,113师一夜急行军145里,到达预定作战位置,堵住了南撤的美军主力。在113师向西穿插过程中,38军主力112、114师也在向西进攻价川,他们的进攻线路在113师的迂回线路以内。

李玉安所在的112师335团,团长是抗美援朝名将范天恩。他们运气不太好,在战役一开始电台就坏了,与师主力失去联系。范天恩通过兄弟部队提供的消息才知道主力动向,他带着部队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连续追赶两天才赶上大部队。

原创1990年老人找到38军:我是《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我还活着

松骨峰海拔只有288.7米,但山下120米就是公路,公路在此要转一个大弯,是阻击敌军的绝佳位置。1营到达松骨峰时,发现阵地已被114师占领。最终,3连奉命抢占松骨峰北侧的无名高地。

当他们爬上高地时,就远远听到轰隆隆的马达声由远及近传来,随后一眼看不到头的汽车、坦克、大炮和美军士兵出现在他们眼前。当美军进入那个拐弯处速度减慢以后,战斗打响。

美军发现南逃之路被截断后,出动30多架飞机、10多辆坦克向志愿军阵地发起疯狂进攻。美军的凝固汽油弹将整个山岗烧得通红,志愿军战士们一边扑灭身上的火,一边向冲上来的敌人扫射。

他们接连打退敌人5次进攻,而这时高地上只剩李玉安、副连长和几名战士。他们利用战斗空隙把阵地上的子弹和手榴弹集中在一起,敌人又发起了第6次攻击。

等敌人快到眼前时,李玉安猛地站起来扔出一个手榴弹,炸倒不少美军。同时,一颗子弹也射中他的腋下,李玉安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好在志愿军主力部队及时赶到,将被堵截的美军大部围歼,其残余部队丢掉所有重装备,从山路溃逃。

这次阻击战打了6个多小时,3连仅有6人未负伤,他们毙伤敌军600多人,敌我损失比达到了6:1。战史中记载,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西线战场:

歼灭了南第7、第8两师和土耳其旅大部,并给了美第2师歼灭性打击,重创了美骑兵1师、第25师,共歼敌二万三千余人。

原创1990年老人找到38军:我是《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我还活着

战斗结束后,正在朝鲜采访的作家魏巍到3连的阵地上查看,场景让他深深震撼。《谁是最可爱的人》中这样描述道:

烈士们的遗体,保留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抱住敌人腰的,有抱住敌人头的,有掐住敌人脖子把敌人摁倒在地上的,和敌人倒在一起,烧在一起……在掩埋烈士遗体的时候,由于他们两手扣着,把敌人抱得那样紧,分都分不开,以致把有些人的手指都掰断了。

魏巍还在这篇文章中描述了12位烈士的名字及一位不知道名字的烈士,其中便有李玉安。

后来李玉安到魏巍家中拜访,笑着说:“你怎么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中把我写成烈士了?”魏巍解释这份名单是李玉安的营长向他提供的。由于打扫战场时并没有发现李玉安,营长误以为李玉安已经牺牲

其实李玉安并没有牺牲。昏迷后不久,他便醒了过来,那时阵地上已经没有战友。他想着一定不能做俘虏,便挣扎着向山下爬去。

途中他遇到一位人民军的司号员,那位同志把他背到松骨峰南坡下的一个朝鲜老乡家中,便归队去了。当时的朝鲜百姓都出去躲避灾难了,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奄奄一息的李玉安。

要不是一位兄弟团的战友押送俘虏返回时发现了他,可能他就真的要牺牲了。那位士找来担架和另一名战友抬着李玉安走了9公里,把他送到师部的卫生所里。

医生检查后,发现子弹从李玉安的右腋射进,打断了两根肋骨,脊柱骨劈裂。医生立即安排为他进行了手术,但他伤得太重,治疗了一个多月仍不见好转,而且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状态。

1951年初,部队把他转到国内的中南军区陆军医院治疗,先后经历了8次手术,李玉安终于渐渐康复。他第一时间要求返回前线,继续作战。但因为身上的伤已经无法适应高强度的战斗,首长安排他复原回家,并给他发了《残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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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李玉安复原后却没得到什么福气。他被分配到一家粮库工作,一直干到1980年退休。中间经历过保安、保管员、监装员、检斤员等岗位。

其中干得最长的是检斤员,这并不是一个“官”,“权力”却很大,入库的粮食都要经过他检查。一些售粮户,总想通过他在粮食上动动手脚,常常给他送些礼品。那个年代,大家都很穷,但李玉安从未被利益麻痹。

在不让国家吃亏的同时,他也绝不让百姓吃亏,在粮食称重时尽量做到公平。粮库老书记曾评价他:“他称粮,老百姓也用眼睛称他,他绝对是一杆公平秤。”

李玉安年年被评为模范党员,16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由于工作出色,组织安排他担任粮库主任,他却不愿意干,原因是自己“文化太低,干不好,别误了大事。”

李玉安刚复员时每个月工资为46元,干到退休也只有59.5元。家里8口人,这点工资怎样都不够花。李玉安一家人过得非常困难,在低矮的草坪房里挤了30年。

即便再困难,他也只伸手接过组织的表彰,从未伸手向组织要钱。至于为何不向组织提要求,后来他在回答记者采访时说:“我不敢开口,我是老党员,向组织上提要求,怕别人说我摆老资格,影响不好。”

魏巍那篇《谁是最可爱的人》在50年代非常火,粮库的领导经常问他:“文章里那个李玉安就是你吧?”子女上学了,读到这篇文章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李玉安总是说:“世上这么多重名的,要查一查才知道。”

后来老部队的干事也问他:“你当年怎么不来找部队呢,没准现在都是师级领导了。”

李玉安回答说:“战斗是我跟战友们一起打的,他们都牺牲了,我却活了下来,再给我当官,我心里有愧啊?”

干事又问:“你不觉得遗憾吗?”

李玉安说:“我的成绩都被写出来了,组织和人民没忘记我,够意思了。”

李玉安的身份公开后,魏巍曾邀请他到家中做客。分别前,写了一封信让他带给地方政府,大意是让地方多照顾一下老英雄的生活。而然,直到李玉安去世,家人清理他遗物时才发现,这封信还在家中。

原创1990年老人找到38军:我是《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我还活着

1990年,是志愿军参加抗美援朝战争40周年纪念日,李玉安受邀随中国人民友好代表团出访朝鲜。期间,他受到金日成的接见,金亲自向他授予“一级国旗勋章”。这个勋章是专门授予对朝鲜作出特殊贡献的人物,分为三级,一级是最高级。

李玉安成了全国瞩目的人物,却仍然保持着从前那样的平静。一次,他到部队去作报告,离开前后勤人员要为他报销车票,他说什么也不肯。当部队首长问起此事时,他便说:“车票不小心弄丢了。”

几年后儿子复员在家等待分配工作,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跟有关部门说一说,帮儿子找个好工作。他说:“前些年我已经找过一次部队了,这回说啥也不能再给部队添麻烦了。”

1997年2月10日,李玉安因病去世。他的遗书中写道:“荣誉属于战友们,军功章和证书交给组织……”

原创1990年老人找到38军:我是《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烈士,我还活着

战争年代,他是一位为保家卫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战斗英雄。和平年代,他是一位不求名利,无私奉献的工作模范。正如魏巍后来给他的评价那样:“李玉安不仅是战场上最可爱的人,在和平时期也是最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