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野有死麕》是一首反映先秦时期,南方地区婚俗的民歌。因为这首诗歌在描述男女具体交往过程时,涉及了看似“敏感”的细节。

后人对诗中的“诱”、“脱脱”、“帨”等字眼,及“无使尨也吠”的解读存在较大的分歧。因此以南宋王柏、朱熹为代表的一批学究,斥其为“淫诗”。

《诗经》中一首爱情诗,写出男女的情热和含羞,读后让人感到脸红

南宋王质在《诗总闻》中反驳说:“或以怀春为淫,诱为诡;若尔,安得为吉士。”大意是说,如果怀春算淫荡,挑逗算违反道德,两者都要被禁止。那么诗中的男人是如何生出来的呢?

其实《诗经》问世二千多年来,当中对诗篇的解读一直存在争议。包括《野有死麕》、《静女》、《狡童》在内的二、三十首诗歌,都被朱熹、王柏等人认为是“淫诗”。

奈何孔子早就说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因此无论后世道学先生怎么诋毁,都无法将其自《诗经》中删除。何况《诗经·召南·野有死麕》的内容,未必真的涉“淫”。

《诗经·召南·野有死麕》赏析

《诗经·召南·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白话意译:

我在野外猎获了一只小鹿,用白茅草小心地包裹着。遇见怀春的少女,就把它当作礼物。密林中生满了灌木,原野中有一头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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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身体被白茅包裹着,只为了奉献给那个,容颜如玉的女人。缓缓解开红头绳,重梳新发做新人,别动我的佩巾。也别惹得狗叫,耽误了吉时。

这首诗解读最大的争议,就在于对“帨”字的理解。在主流解释中,这个字的含义是指古代妇女腹前的遮挡物。比如陈俊英先生版的解释中,“帨”字就被直接理解为“围裙”。

那么,诗中“吉士”这个“舒而脱脱”的动作,就直接成了动手去脱女方的围裙。一些人因此联想到:在上古时期,我们先民们没有衣服穿,大家通常只是在腰间围一个虎皮裙或鹿皮裙。

在这种情况下,脱围裙的动作,就等于是脱衣服,所以这首诗看起来就会非常地“龌龊”。然而,先秦的人民早就会养蚕织布了,所以他们是有衣衫穿的。

后来,一些学者的考证指出,其实这个“帨”字,不是指“围裙”或者“蔽膝”之类,而是女子腹前的遮挡物,而是一种象征已婚标志的“佩巾”。

《诗经》中一首爱情诗,写出男女的情热和含羞,读后让人感到脸红

根据古代一些文献记载,“蔽膝”和“围裙”,通常会被写作“巾”、“大巾”或者“襜”。《周礼·士昏礼》中,还曾经提到一种“结帨”仪式。

就是女子在将要嫁人的时候,母亲会授给她一个“佩巾”。等她到夫家以后,用来做清洁,是持家的象征。

另外,《礼记》中还提到先秦少女订婚之时会“结缨”,也就是用红绳扎头发。到了洞房花烛夜,由丈夫亲手拆开,类似后来的“红盖头”。

事实上,女子出嫁“结帨”是古代的一种婚姻习俗。至于“舒而脱脱”中“脱”的对象,则有可能就是“缨”。后者是后世婚礼当中,女子盖红盖头的起源。

诗歌最后有一句提到了“不要让狗叫”,过往一直都被理解为二人在私会,因此严防狗叫,以免被人发现。

比如现在有一个教授就认为:女主人公怕狗叫,证明在她所处的时代是有礼法的。然后,写她叫男方严防狗叫,说明她因为心里怀春,为了去私会,就要违背礼法。

《诗经》中一首爱情诗,写出男女的情热和含羞,读后让人感到脸红

但是现在看来,“私会”这一说未必能够成立。古人忌讳猫狗入夜发情的叫声,认为它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东汉儒学家郑玄曾经在《郑志》中说过:“正行婚礼,不得有狗吠。”

最后,关于诗的开篇提到的死鹿,也是《礼记》“纳征”礼中的重要道具“鹿皮”的来源。白茅则是在古代是供祭祀时,使用来“缩酒”的重要道具。

如此看来,《诗经·召南·野有死麕》并不是一首简单描写男女情感的作品,它甚至都不是描写普通的平民男女爱情的诗。

以这首诗中“聘礼”(白茅包裹的死鹿)的标准,以及文末女方“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的要求来看,诗歌描述的是一场“士昏礼”。

“吉士”一词在先秦的用语中,本来就是先秦低级贵族——“士”的一种称谓。可见,《诗经·召南·野有死麕》记录的是先秦低级贵族的婚恋过程。

诗中一些仪礼,比如婚礼中的“纳征”,在后代被改成了送鹅。“帨”,盖红头巾,后来被传承二千多年,成了古代重要的婚仪。

《诗经》中一首爱情诗,写出男女的情热和含羞,读后让人感到脸红

以上,只是关于《诗经·召南·野有死麕》众多解释的一种。除此之外,如今有更多的人都认为:这首诗其实只是先秦时期一首反映男女爱情的民歌。

如果不知道“鹿皮”的意思,以及“白茅”在祭祀中的重要作用,也不知道“吉士”原来是指古代最低级的贵族士,那么就很容易把这首诗当成二千多年前的“山歌教”。

听过云贵地区“山歌”的人都知道,这类起源民间的歌曲,内容总是异常地直白、大胆,甚至也都不避“荤段子”。

照道理而言,《诗经·国风》是周朝官员到民间“采风”记录下来的歌曲。当时识字的百姓不多,由他们编写出来的“民歌”,是不可能有什么深刻的思想内涵的。

所以有一些“淫诗”样的“荤段子”,根本不稀奇。《诗经·召南·野有死麕》正是“国风”诗篇中的一首,司马迁对《国风》的评价是:“好色而不淫。”

由此可见,它写的东西都是明摆着的,内容确实与男女之事相关。但是关于本文提到的这首诗,它的创作主旨,二千多年来一直存在争议。

《诗经》中一首爱情诗,写出男女的情热和含羞,读后让人感到脸红

这主要是因为,诗中描写的内容,的确涉及了周代低级贵族婚仪。从种种迹象看来,《诗经·召南·野有死麕》的作者不像是先秦的普通老百姓。

由于“鹿”在古代又有“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意象,同时,“白茅”事关国家重大祭祀。在春秋时期,甚至还成了齐、楚两国战争的“导火索”。

所以也有人认为,这首诗写的是求贤者请隐者出山的过程。诗中的“吉士”就是“求贤者”,他可能是国家君主或者别的贵族,而“少女”自然是“山中隐者”。

清代方玉润认为,诗中“舒而脱脱兮”以下几句的意思是:有求贤者想找隐逸者出山,于是用白茅包裹着死鹿来诱惑他。

隐逸者对旁人说:是他要来勾引我出山,我还能怎么样呢?我只能请他有事慢慢说,别动手抢,小心惊动了我的邻居,然后我就悄悄溜走了。

结语

难怪孔夫子会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上古民间诗歌不知几何,孔子为何只说剩下这三百首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管《诗经·召南·野有死麕》这首诗,是否具体描述了一场男女私会的过程,还是写的是一个“隐者拒召”的故事,都是值得永久地被记录下来。

因为这首诗中包含的,关于“死鹿”、“白茅”和“士昏礼”等文化元素,都值得被当成历史。而那些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咬定《诗经·召南·野有死麕》是“淫诗”的人,才真是枉读圣贤书。